Page 16 - 阿庐文学:2018年第1期(总第3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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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谱系中,沧海一粟而已。小滴家如此,后                             这个影子今天终于出现,就在眼前这
            来的把一,也如此,再后来,我罪恶而传                         辆等待修理的红色轿车中。小滴已经修理
            奇的一生,同样如此。                                 和更换好损坏的地方,躺在轿车底盘下,
                                                       用力拧紧着隔离板上最后一颗螺钉时,工
                 一辆红色的轿车,在修理厂升降台上                      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缓缓升起。小滴像往常一样打开工具箱,                             这个声音通过红色的车身传了下来。
            现在他要面对的,不再是晋虚城少年时                          这个声音在通过红色轿车的时候,不知道
            期,小镇上的快乐与忧伤。现实生活,已                         为什么音质和音色全变成了那个中年男人
            经让他的腰身弓曲不少。青年时代火热的                         连续不断的呼唤声。
            心,还没有充分燃起,就已经在熟练老成                             小滴心中一震。
            的修理动作下,丧失殆尽。                                   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焦虑,又是那么的
                 活着,对于同时代的青年人来说,充                      和蔼。这个声音饱含沧桑、磁性十足。这
            满希望与力量;活着对于小滴,不过是简                         个声音还带着温暖的气息与渴望的诉求。
            单地重复着每日的拆卸与修理。特别是当                         这个声音在千万个声音中,是那么的特别
            晋虚城一代少年们各奔东西、断了联系之                         而亲切。这个声音,让小滴身上曾经沸腾
            后,小滴的母亲,也在愁苦病痛之中日渐                         过无数遍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这个声
            老去。生活重重压在了小滴的身上,某一日                        音,像小滴滚过无数遍的铁环一样,高速
            的黄昏,小滴悄悄收起滚了多年的铁环。                         旋转起来。这个声音,仿佛不是在小滴
                 小滴的铁环上,储满晋虚城每一条                       耳朵里,而是在南玄村街上的老式木板
            街道的尘土与变迁。小滴越滚越重,终于                         房中。
            在这一天发觉,自己再也滚不动了。多像                             这间老式木板房里面,正在睡着一大
            眼前这辆大红的轿车,出了故障无法再继                         一小两个人。
            续行驶,需要到修理厂进行修理。小滴始                             小滴通过这个声音,看到了曾经的自
            终疑惑,自己现在出类拔萃的技术,修得                         己,正躺在母亲怀里吮吸乳汁。母亲的乳
            好无数的车辆,却无法修补好一丁点儿心                         汁甘甜极了,幼小的小滴,感觉到了世界
            里的漏洞和创伤。不仅是自己,连母亲的                         上最大的幸福与快慰。母亲的眼光,清澈
            那些隐痛,自己也无法修好,哪怕是能带                         而明亮;母亲皮肤,光滑而白皙;母亲的
            来,一些些安慰的虚拟回应。                              长发,黑亮而密实。这样的母亲,多么像
                 那个中年人一直没有出现。母亲最后                      母亲啊。
            说过,那个发过毒誓的男人,再也没有回                             一切多好呀!小滴开心极了,大口大
            来看过一眼。小滴一生滚着铁环苦苦寻找                         口吮吸着母亲,紧实而饱满的乳头。
            的男人,少年小滴赤裸狂奔在武义闸,追                             小滴身边的铁环,在房间里,自行欢
            赶的坐在红色轿车里虚幻的男人——小滴                         快地转动起来了。小滴的母亲,随着滚动
            的父亲,一直在小滴和他妈妈心中活着的                         的铁环微微笑了。小滴惊喜地看着这张年
            真正男人,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有的只                         轻美丽的笑脸,也跟着咯咯咯咯笑起来。
            是他的影子,让孤儿寡母一生因为期盼,                             铁环在屋子里,随着笑声越转越快。
            而被不断割裂的虚妄影子。                               屋子里的笑声,随着铁环转动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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