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66 - 《阿庐文学》202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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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地方,繁衍后代,变成了本地人。                            会充满一种撕心裂肺的阵痛。但人对美好
                  那天下午,我们抵达大理古城。阳光                      生活的向往,也无法想像。不说是险山恶
              明媚,我们在古城步行街上游走,看街道                        水,而是更远古的时代。
              两旁翘角楼的建筑。大街上人群涌动,来                             我家乡的地貌与滇西北相似,在我们
              来往往,从我身边走过的人,我都听到他                        村庄前面,有一条河,曾决堤过。那年,
              们在用家乡话交流。擦肩而过的人很多,                        我才七岁。听说河水改变了方向,冲进了
              我听到有十多种不同口音。由此可以证                         我家友邻的一座村庄,附近听到消息的大
              明,他们和我一样,也不是当地人。我感                        人,都跑去堵水,装沙袋、砍树,力图把
              到,人仿佛是一团团云朵,永远没有固定                        那个口子堵死。出于好奇,我赤着脚,跟
              在哪。                                       在大人后面跑,刚跑出村子,我看见了一
                  穿过每一座城市,让人值得欣慰的                       排房屋,屋顶上像雾气一样的散发出来,
              是,每个地方的历史古迹,都正在被找                          缓缓的、淡淡的,房屋开始裂开,接着轰
              回,不断恢复、再现。但历史是什么?当                         然倒塌。一排完好无损的建筑,在极短的
              然,旧去的事,就是历史。历史宛若云南                         时间,像被无数的魔爪扯翻,夷为平地,
              高原上的山路,狭窄、深僻、拐弯抹角,                         成为一片废墟。
              伸向深处,伸向前方。这在人类精神的领                             房屋里的人,只有各自迁徙到离村庄
              域里,追溯着祖先的历程、历史的痕迹,                         的土地里,用帐篷搭起新家,独家独户过
              是根本,同时也是我们人类生存的法则。                         日子。房屋倒塌开始的那种缓慢,和之后
              在云南,苍茫的远古隐藏着文明,高原滚                         的后劲十足,房屋的主人眼睁睁看着一座
              烫的心脏里流传着很多古老的故事。而这                         房子突然之间不见,就倒在地上的样子,
              一切,它的传承,对后人的教育,是一种                         我一直刻骨铭心。并不知道房屋的主人,
              无法言说的深刻。                                  那时的心境,是伤心,还是绝望。但我深
                  在滇西北,山是高大、险峻、壁立                       深感受到,那种穷其一生的精力,才暖和
              千仞、倔强的,充满着气势。甚至一些村                        的地皮,被生生的扯开,心里那种火辣辣
              庄,是山一家,水一家。这些山地,它和                        的,烧心灼肺的感觉,我无法言意。
              云南所有的土地一样,孕育着生生不息的                             尽管如此,在他们的肩上,照样担起
              希望与爱情,生长庄稼和生命。                            一个家,活下去。过了多年以后,另一个
                  就是再高大的山,阻隔不了的是生                       村庄,又在那独门独户的地方出现。
              活。小时候,常听大人说起,他们为了生                             当然,追溯到我们的祖先,他们的肩
              活,挑着担子,四处奔波,鞋磨破了,就                        上,本就坐着一座村庄。或者,每一个村
              赤脚走;衣服破了,光着肩膀挑。常年累                        庄,至少都有一个人,在扛着,引领着,
              月,脚底是厚厚的老茧,刺也戳不进去;                        向前,再向前。如同我现在经过的地方,
              肩上也是厚厚的老茧,像补上一层厚实的                        再过些年,它肯定不会是现在的面貌。
              粗布。在深山峡谷中,他们蓄势待发,有滋                            再说,一个村庄,或者在任何一块
              有味地把生命,一代又一代,延续至今。                        土地上,都会出现。阳光暖暖的铺在路
                  尽管面对着一片倾注了不知多少代                        上。这一天,我们去看一座坟墓,在一座
              人爱与恨的高原,人们的内心,有时常常                         大山的隔壁。据当地人说,在1933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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