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11 - 散文《泸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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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人的命。”“阎王叫你三更死,你定活不过五更天。”若遇
到医治不好的病人,草医生大都会说:“他的吃福就到这点了。”
后来我读鲁迅先生的书,他曾说过偏激的话:“中医不过是一种
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对此,我多少能理解他的激愤。毕竟,
鲁迅年少时常常奔走于当铺和药店之间,最终父亲还是离他而去。
他先学医后从文,试图拯救国人于愚昧和麻木之中。没有经历过
他的遭遇,确实难以体会他内心的痛苦。

      父亲成为草医生后,家人们都成了他的“试验品”。谁要是
生病了,便得“以身试药”。无论是伤风、感冒、拉肚子,还是
气胀、拔脓、大耳巴(腮腺炎),兄弟姊妹患病后,都不会去医
院,而是由父亲到山上挖些草药,或熬汤内服,或捣碎外敷。有
时疗效立竿见影,但多数时候却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我有时不禁怀疑,这病是不是“拖好”的呢?当然,小时候的我,
是绝不敢质疑父亲的。

      记得小时候,我若感冒发烧,父亲便会带着我上山,挖来马
鞭梢、黄龙尾、乌泡(又叫黑泡)刺根、苏苏棵、翻白叶、防风
等草药。到龙潭边洗净后,用口大铝锅装上,倒入一锅清水,熬
至只剩一大碗汤药。倒出来,待半温时,我便闭着气大口喝下,
然后上床,捂上被子发汗。一天两次,喝药、发汗,如此反复,
个把星期,病也就好了。没喝过这汤药的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
苦涩。后来读《雷雨》,看到周朴园逼繁漪喝药的情节,我便想
起自己喝过的那些苦涩汤药。读《药》时,华大妈轻声说:“吃
下去罢, ——病便好了 。”母亲也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当然,
最具说服力的还是那句“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以及“是药哪有不苦的?”

      有一次,我因扯牛草不慎掉落,脚杆砍在一块如刀刃般的石
头上,皮肉绽开,骨头都露了出来,伤口如同小孩张开的嘴巴。
即便如此,我也没去医院治疗,只是撒上云南白药拖着。后来伤
口发炎化脓,父亲便到山上挖来一种叫“红头发带”(红荨麻)
的根,洗净后放在石臼窝里舂细,敷在伤口上,用布包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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